临别
临行前的那个晚上，阿峰意外的失眠了。
隔壁房间传来母亲压抑的咳喘声，一阵一阵敲得人心慌。他很匆忙的从家中逃了出来，咬咬牙，将所有的响动都关在了门内。
阿峰埋着头，很盲目的往前走，步子迈得又急又快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，身后的房子已经缩成了一个小点，快要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。
“阿峰？”寂静里传来一声轻唤，他抬眼望过去，不远处的凉棚有人影在晃动，借着微弱的月光，他只能将身形看个大概，却辨不出那人的长相。于是他又靠近了一些，索性也钻进了凉棚里，男人的五官这才明晰了起来。
是大刚。
他很轻的喊了一声哥，看着男人拍了拍身下的高摞的稻草堆，朝着他伸出手。“要不要上来？”阿峰没有犹豫，借着力一踮脚，整个人就攀了上去。他靠着男人坐下，已经磨得很柔软的稻草散发着阳光晾晒的气味，摩擦过他们裸露的皮肤。
“回去睡吧，天亮就该走了，不好好休息哪有力气赶路。”大刚的语气是一贯的温柔，他转过头，这才发现男人眼瞳颜色极浅，光线照进来，那双眼就变做一块温润的琥珀。
“睡不着。”随手扯了根稻草叼在嘴里，他摇了摇头，声音有些含混。男人的脸上迅速显出一个无奈的笑来，腾出手在他肩上拍了拍，没再劝他。
草堆不算太小，但容纳两个成年男人还是稍显拥挤。阿峰翻了个身，只觉得方才手臂相贴的部分热得出奇。他定定地望着棚顶，望着那个不合时宜的方正缺口出神。
上海究竟是什么样？
他只在报纸上见过这座城市的影像，一个又一个零散的角落，甚至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。拥有一件衫，一架车，就真的能被它所容纳吗？
他想不明白。
“你说上海有没有星星？”阿峰的声音极轻，像是烟囱飘出的白雾。他没有回头看男人的脸，像是并不渴求一个确切的回答。“上海的霓虹灯亮过星星千倍万倍，站在光里，人不会抬头的。”他安静的听着，感到有些好笑，脸上却没露出任何表情。
他们不会再拥有这样的晚上了。阿峰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发冷，他的拳抵在胸口，将单薄的背心揉得发皱。“怎么了，是不是冷？”男人察觉到动静，支起身子探过去看他。他咬着牙没说话，背后突然一紧，整个人被牢牢的拢进了男人怀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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